2018-09-20

雲門舞集四十五周年「舞作精選」宣布台北加演

文字 張震洲

雲門舞集四十五周年特別推出「舞作精選」，邀請觀眾一晚賞盡數十年作品精華，也是林懷民宣布二Ο一九年退休前最重要的回顧展。節目未演先轟動，各地雲粉搶票一空，決定台北將在十一月廿日加演一場。

雲門舞集四十五周年特別推出「舞作精選」，邀請觀眾一晚賞盡數十年作品精華，也是林懷民宣布二Ο一九年退休前最重要的回顧展。節目未演先轟動，各地雲粉搶票一空，雲門舞集創辦人暨藝術總監林懷民宣布台北將在十一月廿日加演一場。

「林懷民舞作精選」除了近年膾炙人口的《水月》、《稻禾》、《白水》，也推出久未重演的《家族合唱》、《行草》、《松煙》、《竹夢》、《風．影》和《如果沒有你》等九支作品經典片段。談到為何作這樣的選擇？林懷民說，舞蹈與文學或繪畫藝術不同，「偉大的是舞者」。他並以「伍仁月餅」比喻「舞作精選」，內容紮實豐富，包含許多情感和故事。選擇節目時，不僅思考作品的代表性，也考慮資深舞者專擅的舞作，他表示：「沒有以生命賦予舞蹈血肉的舞者，舞作是不存在的。多年來數以百計的演出，讓他們把這些舞作帶到絢爛的境界。」

林懷民笑稱這次的舞蹈演出是可怕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與作品之間的聯結。有觀眾告訴他：「我在大學的時候看這個舞」、「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看《水月》」、「以前我先生在追我的時候，都用摩托車載著我去追雲門……」幾十年來，舞作與觀眾有了生命聯結，形成社會上大家的共同記憶。

在這套集錦節目裡，周章佞舞〈永字〉，她用身體書寫的「永」字，是《行草》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經典段落。作品曾被紐約時報譽為「輝煌之美的絕佳見證」。周章佞透過長年紮根於武術的訓練，將王羲之的永字八法融入身體成為運筆脈絡，大器中又見細膩。《家族合唱》是一首悼亡的輓歌，在二二八受難家屬談話聲中，舞者楊儀君詮釋舞段〈白衣〉裡堅強又脆弱的母親，透過不斷重複摔倒與站起的動作，表現亂世中，母親守護家園的堅毅與無助的矛盾。〈白衣〉角色需要舞者強大的內在力量才能支撐。

《稻禾》以稻的生命周期喻示人生起落，演繹人與土地的關係。在聖桑《夜鶯與玫瑰》的詠嘆調中，稻浪影像映照兩位舞者幾近全裸的身體，纏綿繾綣，美得令人不忍大口呼吸。舞作畫面近年搶占國際各大報版面，倫敦泰晤士報、法國世界報皆大幅刊登為主照片。舞者蔡銘元、黃珮華展現雙人舞絕佳默契，創作初期，林懷民僅提示要像「蝸牛」，兩人被關在小房間裡，以「黏」字實驗肢體最大可能性，十五分鐘的段落琢磨超過一個月。SEE DANCE網站喝采：「光看舞者的動作，就足以讓整晚愉悅不已。」

被德國法蘭克福評論報譽為「美麗如畫，魅惑人心」的《竹夢》，在愛沙尼亞作曲家佩爾特的樂聲中，〈秋徑〉雙人舞令人心驚。舞者黃㜫雅與黃立捷詮釋一對攜手同行的男女，彼此擁抱復撕扯，以各種尖銳的動作互相糾纏卻又掙扎排斥。舞台上秋天的竹林仍然翠綠，路徑漫漫，卻似走到了盡頭。

《水月》〈前奏曲〉獨舞，是舞者黃珮華口中曾令她覺得倍受「凌虐」，如今卻最「享受」的一個角色。一開始揣摩這支舞時，她極度痛苦沮喪，整整五年時間，不斷從日日修習的靜坐與太極導引中，苦思身體氣韻應當如何迴旋，如何噴發，終於在一次演出結束後，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淚流滿面。哭倒在側台舞者懷中的她，這才知道，自己終於把這支舞「吃」到身體裡面了。

《水月》舞者們柔潤婉轉，流動如水的東方體態，出入於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如夢似幻。德國法蘭克福匯報讚譽：「巴赫的奏鳴曲與林懷民的太極彼此融合，彷彿百年來就等待這場相逢。」由柯宛均與侯當立領銜的群舞，是作品中極少需要奔跑跳躍的段落，但如何在連串的大動作中，仍能用沉穩不徐的呼吸，控持住《水月》的定與靜，正是最顯功力之處。

《行草三部曲》第二章節《松煙》，取燃松取煙製墨的典故，渲染墨分五色，清秀飄逸的神韻，獲得墨爾本藝術節「觀眾票選最佳節目」及「時代評論獎」。舞者肢體隨著吐納延展收縮，時而緩慢深沉，瞬間疾速踢打奔躍，變化萬千。蘇依屏領銜群舞，在約翰·凱吉（John Cage）無調又無節拍的音樂裡，步伐端凝，清透俊逸，不絕如縷的「氣」，彷彿時光的流動。

周杰倫電影同名曲〈不能說的秘密〉，背景是一段跨越陰陽、超脫時空的戀情，但在雲門舞台上，舞者卻被要求在最小的空間、最大的動作限制下完成任務。在宛如全身被綑綁、絆倒、不斷掙扎、撞牆又極端困惑的情緒下，最大限制反而生出最強的張力，衝撞全場觀眾心底那無法告白的秘密。

大師展笑顏，林懷民以鳳飛飛的流行金曲〈巧合〉編舞，重現帽子歌后舞台上的活潑俏麗。身後四位「伴舞」男子，腳踩九Ο年代流行的舞步，宛如重現電視綜藝節目與歌廳秀盛況。本身就有一副好歌喉的舞者陳慕涵，閃耀於舞群前耍弄禮帽，巧妙拋接，俏皮中更跳出兒時心目中這位超級偶像君臨舞台的華麗與大氣。

「林懷民舞作精選」是林懷民退休前的回顧展，整晚長達兩小時演出，每一段都是精華中的精華。雲門舞集四十五周年用最好的作品、最棒的舞者，向陪伴雲門一起成長的觀眾致謝。